2021年6月22日，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针对孙杨案重新组庭后做出重审裁决：将孙杨的禁赛期由8年缩减至4年3个月，禁赛期自2020年2月28日起至2024年5月28日。

6个月前，当瑞士联邦最高法院以程序瑕疵为由撤销国际体育仲裁法庭针对孙杨禁赛8年处罚的时候，很多人以为，案件迎来了转机。但程序的瑕疵，犹如一抹流星，只是在孙杨已开始暗淡的体育生涯中短暂地亮了一下。

不难想象6个月的时间里，孙杨及其团队经历了怎样的起伏。但一切的伏笔，三年前已经埋下。2018年9月4日，国际泳联（FINA）授权机构对孙杨实施赛外检查时，孙杨对相关工作人员的资质及授权产生质疑，随之与其发生冲突，拒绝交出尿检样本，并损毁了血液样本瓶。后国际泳联认定检查无效，孙杨不存在违反《世界反兴奋剂条例》的行为。但世界反兴奋剂机构因不满该结果，向国际体育仲裁法庭提出上诉。 2020年2月28日，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宣布该案仲裁结果：孙杨被禁赛8年。

从8年到4年3个月，时间虽然缩短，但无论如何，东京奥运会，孙杨是赶不上了。

一位国际顶尖运动员，不是败给对手，甚至不是败给兴奋剂，而是败给规则，败给对规则的蔑视。唏嘘的背后，我们能够吸取哪些教训？

（国际体育仲裁法庭）

一、孙杨仍有上诉的机会，但改判希望渺茫

此次裁决，是瑞士联邦最高法院撤销国际体育仲裁法庭第一次裁决结果后，该法庭重新组庭后做出的新裁决。因此，理论上，孙杨仍有向瑞士联邦最高法院上诉的权利。但瑞士联邦最高法院同样只能就案件程序进行审查，不处理实体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前后两次做出的裁决，虽然最终的禁赛时间不同，但是对于孙杨行为的定性，却是基本一致的，即孙杨损毁检测样本的行为没有合理、合法的依据，违反了《世界反兴奋剂条例》的规定。

如此，且不论第二次上诉仍被认定审理程序存在瑕疵的几率有多大，即使上诉成功，要改变国际体育仲裁法庭的认定，也是困难重重。

此引申出两个问题，其一，是孙杨行为的定性问题；其二，是其行为的裁量尺度问题。

（一）孙杨行为的定性

事件发生至今，很多人无法理解的是，明明至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孙杨存在服用或误服兴奋剂的情况，为何还被判定违反了《世界反兴奋剂条例》。

实际上，《世界反兴奋剂条例》第2条“兴奋剂违规”中，列举了11种兴奋剂违规的情况和行为，包括在运动员样本中发现禁用物质或其代谢物或标记物、运动员使用或企图使用某种禁用物质或方法等，在第2.3更是明确，运动员逃避、拒绝或未完成样本采集属于兴奋剂违规，具体而言，运动员逃避样本采集，或在收到正式授权人员的通知后，在没有令人信服的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拒绝或未完成样本采集。

而国际体育仲裁法庭正是根据此点，认定孙杨构成兴奋剂违规。

（二）裁量结果变更的原因

相较于第一次裁决结果，国际体育仲裁法庭最终做出禁赛4年3个月的处罚。而禁赛期的缩减，得益于2021年新修订的《世界反兴奋剂条例》。

该条例10.9.1.1规定：“对于运动员或其他当事人的第二次兴奋剂违规，禁赛期应当为以下两项中较长的一项：6个月；或禁赛期在以下范围内：(1)第一次违规的禁赛期加上将第二次违规视为第一次发生的情形下原本使用的禁赛期的总和；(2)以及将第二次违规视为第一次发生的情形下原本使用的禁赛期的两倍。在此范围内的禁赛期根据第二次违规的整体情况和运动员的过错程度而定。”

相较于过去的规则，新规有了更加灵活的操作性。可根据其对整个情况的评估，从一个范围内进行选择。新的评估小组认为“围绕2018年9 月4日至5日的样本收集的情况，在范围的较低端，应当有一段不符合资格的时期：即在适用于第二种情况的4年禁令中增加3个月期间（孙杨曾经于2014年因误服兴奋剂被处以3个月的禁赛）”因此，裁决对孙杨处以4年3个月（即51个月）禁赛的处罚。

或许是孙杨重审采取了新的策略，说服仲裁庭采取了较为轻的处罚，又或许，针对裁决中“2018年9 月4日至5日的样本收集的情况，在范围的较低端，应当有一段不符合资格的时期”的说法，仲裁庭意识到检测过程及人员存在一定的问题，因而改变了最终禁赛的时间。

4年3个月，对于今年已经29岁的孙杨来说，同样漫长，但至少，保留了他参加三年后巴黎奥运会的可能性。

二、尊重规则，敬畏法律

作为顶尖高手，孙杨肯定深谙游泳比赛规则，正是对于规则的理解、运用和尊重，才能让他在泳道里驰骋、称霸。但是，上岸之后呢。很多人都在讨论，孙杨的阿克琉斯之踵是什么。不是他技术的缺陷、不是他自负狂妄的性格，而是他对规则的漠视。

遵守规则的代价，是对个体自由的限制，但是违反规则，需要付出的成本更大。

诚然，孙杨案最终的裁决结果受多方面因素影响，不排除孙杨律师一直强调的国际斗争因素。但孙杨违反规则是不争的事实。没有充分理解兴奋剂违规行为的范畴、面对怀疑，没有通过合法程序提出质疑，反而是不理智下的对抗。孙杨的代价，是他的整个运动生涯。

而我们每个人，莫不如是。

三、选一个靠谱的律师团队，很重要

作为一名法律人，作为一名律师，孙杨事件给我最大的感慨，是找到一个专业律师、委托一个专业团队，太重要！他直接决定了案件的走向、定性及结果。

第一次听证后，孙杨律师团队的表现令律师业内哗然，被诟病最多的，是律师团队庭审准备不充分、翻译存在严重问题、不专业等，直接导致孙杨在第一次听证后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中。

但值得庆幸的是，孙杨及时更换了律师团队中的部分成员，这一更换很显然获得了很好的效果。

对于孙杨的处罚，从8年到4年3个月，直接原因是新规的实施，但这不是偶然，更不是幸运，而是孙杨律师团队努力的结果。从第一次仲裁程序中找到漏洞，成功上诉将案件发回重审，准确理解新规，成功说服法官从轻处罚，为孙杨争取到较第一次裁决更为有利的结果，律师团队功不可没，专业的力量可见一斑。

四、风再起时，愿王者归来

无论案件结果如何，孙杨在泳坛的成就无可否认。事件发生之前，孙杨是世界泳坛当之无愧的王者，在各类世界大赛中斩获14枚金牌，为国争得无数荣誉，承载了国人太多的期许与期待。

面对此次裁决，孙杨回应：我想我会熬到巴黎奥运会。令人心疼，更令人肃然起敬。能够面对自己的错误，接受因违反规则带来的后果，不放弃希望，不正是奥运精神的体现？更高、更快、更强，不仅体现在赛场上，更体现在赛场之外。体现在那些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的勇气里，体现在面对错误与教训不断成熟与成长的过程中，更体现在永不放弃的拼搏精神里。

让我们祝福他，希望能在3年后巴黎的碧波中，看到他依然矫健的身影，将那些因案件带来的质疑、奚落与嘲笑，狠狠地甩在身后！